戰爭與和平,這是創作上永遠不乏人過問的題材。有些作品揭露戰爭的殘暴、有些作品歌詠人性的光輝、有些作品擁抱民族的氣節、有些作品則塑造英雄的肖像。至於有些作品,則企求和平的永恆。
《鋼彈W》中的特列斯為了個人美學、為了後世的和平,企圖以一場最大最惡的戰爭,將那些屬於人性醜惡中的一面深深刻進人類的心底,藉以換取後世的和平;《鋼彈G》則以另一種方式──鋼彈擂台戰取代爭奪世界強權的戰爭,換個角度來看,也是追求某種程度上的和平。
森博嗣原著、押井守導演的《空中殺手》,在一定程度上與《鋼彈W》、《鋼彈G》有著些許吻合:這是一個和平的年代,但這種和平,是以「永恆之子」之間上演的、以生死相搏的戰爭秀換來的。
「戰爭在不管任何時代都沒有完全斷絕過,對人類來說,這種現實的味道,無論何時都很重要。在同一時代、現在也有人在某個地方戰鬥著的真實感,是人類社會系統中不可或缺的要素。而且這絕對無法弄虛作假。要明白戰爭是什麼東西,光是歷史書上記載的陳年舊事是遠遠不夠的。真的有人為此送命,並報導出來,不讓人類見識其殘酷性,和平就無法維持,甚至連和平的意義也無法認識。」
這是女主角草薙水素在劇中談論戰爭秀之所以上演的意義。在此不談論這樣的戰爭秀是否真的有辦法抵銷絕對與戰爭無緣之高官的貪婪欲望,光是在這樣的背景之下,已然產生了圍繞在「永恆之子」身上的兩大悲哀──徘徊在生死夾縫之間的悲哀。
「永恆之子」,顧名思義,是具有永恆生命的一群孩子──只要他們沒有死在戰爭之中。故事中的主角函南優一曾經針對永遠維持少年外貌的自己發表這樣的言論:「明天也許就會死去的人,有成為大人的必要嗎?」雖然號稱有永恆的生命,卻比一般人更加無時無刻地被死亡壟罩著。這是一種極大的諷刺。因為可能明天就死了,所以根本沒必要變成大人;雖然擁有比一般人更長的生命,活著的時間也許比蜉蝣更短。這就是永恆之子「生的悲哀」──他們活的悲哀。也許就是如此,土崎野尚史一有空閒就窩在女人身邊,或許是藉體溫感受生的真實性;每個人無時無刻都在抽煙、喝酒,也許是想透過尼古丁與酒精,麻痺活著的悲哀。
既然生的悲哀,那麼死亡或許是一種解脫?對於永恆之子們來說,或許是,也或許不是。在劇中有一幕意味相當深遠。當一名永恆之子的戰鬥機墜亡在一般人周遭時,有個老婦人對這悲劇發出同情的哀悼。見到這一幕的草薙水素難得大動作的表示憤怒。「夠了沒有!才不可憐!才不可憐!不要用同情來侮辱他!」這樣的表示或許帶有駕駛員自身的驕傲感,但是更多的,可能是欣羨他們獲得了「解脫」。雖然這樣的解脫,其實只是進入另一個輪迴。而這輪迴,使得解脫的當下,再度形成了一種悲哀──而且這種悲哀或許當事人永遠沒機會體認到──死亡的永恆之子被消除記憶之後,以另一個身份再次獲得重生。
形成了變相的永恆的生命。
不管生或死,永恆之子們都被束縛在絕對走不出來的梅比烏斯之環之中。
這樣的困境一直到函南優一的出現。函南本身就是一個重生後的永恆之子,而且也已經發現了這個事實。然而他的態度卻帶給了他們一個微小的突破口。
「即使是走過無數次的路,也能走到從未踏足過的地方。正因為是走過無數次的路,景色才會變化萬千。光是這樣還不足夠嗎?因為只是這樣,所以才不足夠嗎?」函南面對的自己的「命運」是那樣的恬然。也許不斷地輪迴重生重複同樣的事是一種悲哀,但或許改變仍會發生。所以他才對求死的水素說道:「你要生存下去,直到求得什麼改變之前。」改變的契機是什麼,劇中並沒有明說。也許是直到打倒「導師」為止,也許是兩人共同努力改變永恆之子的命運,又或者只是等待著戰爭秀的改變。
但不論是什麼,只有嘗試企求改變,才能突破永恆之子不變的生與死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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